光瑶︱孔子博物馆藏楚式文物与鲁楚文化交流

光瑶
2025-04-08
来源:《走进孔子(中英文)》2025年第1期

战国之世,随着楚国势力的东进、北上,鲁国境内楚文化的因素也逐渐增多。孔子博物馆入藏长颈铜壶、蜻蜓眼料珠、谷纹夔龙玉饰、双凤谷纹玉璧等多件带有浓厚楚文化色彩的器物,这些文物多出自鲁故城乙组墓M52与M58中,时代约在战国中晚期。鲁国贵族墓中出现较多的楚式器物,表明战国时期的鲁文化已经受到楚文化的较大影响,也是先秦列国文化交流的有力佐证。


一、孔博馆藏楚式文物选珍

下面选取鲁故城战国墓M52和M58中的部分楚式文物与相应的楚国文物作对比,以此展现鲁国的楚式文物与楚国本身文物的异同。


(一)双环耳三钮盖长颈壶

双环耳三钮盖长颈壶(图1),出土于鲁故城战国墓M58中,高33厘米,口径10.8厘米,腹径20厘米。小口,环腹,圈足,肩部两铺首衔环,盖饰三兽形环钮。(参见山东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等:《曲阜鲁国故城》)此类铺首铜壶常见于楚文化区中,其形制与楚贵族习用酒器尊缶相似,在淅川下寺墓地、随州擂鼓墩战国墓、包山楚墓、江陵拍马山楚墓、黄冈曹家岗墓地等处皆出土有同类型器。标本WM2∶T30(图2)出自望山沙冢楚墓M2,通高37.4厘米,口径15厘米,底径16厘米。有盖,上有四钮,盖沿内折下垂成子口以套合于壶口内;口微侈,唇内折,鼓腹,上腹部有两个对称的铺首衔环;平底附圈足,腹上部对称地竖立4个环钮,盖顶部有1个、腹部有4个错漆的圆涡纹图案,盖和腹部之环钮上饰卷云纹,钮与器身用铸接法连接。(参见湖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:《江陵望山沙冢楚墓》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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图1:双环耳三钮盖长颈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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图2:望山沙冢楚墓WM2∶T30铜壶

(二)蜻蜓眼料珠

蜻蜓眼料珠(图3),标本M52∶73。鲁故城遗址目前所发现的料珠共计25枚,皆出自M52与M58之中。研究人员对鲁故城遗址所发现的料珠进行检测,化学成分分析结果表明,蜻蜓眼玻璃珠样品为铅钡硅酸盐玻璃体系。铅钡硅酸盐玻璃是我国古代自制玻璃体系之一,流行时间主要集中在战汉时期,其生产制作中心位于楚地。因此,鲁国故城遗址出土的战国蜻蜓眼玻璃珠应为楚地所制作。(参见郭思克等:《鲁国故城遗址出土蜻蜓眼玻璃珠的科学研究》,《文物保护与考古科学》2021年第1期)

蜻蜓眼料珠是楚文化遗址、墓葬中的常见物,在荆州纪南城墓地、江陵楚墓、随州擂鼓墩战国墓、淅川下寺墓地等皆有料珠出土,且多为铅钡玻璃制品。标本M653∶1(图4),出自益阳楚墓。M653,高1.7厘米,直径2.3厘米,孔径0.8厘米。圆球形,胎体深褐色。眼有三大六中九小,3个大眼居中,分三层排列,上下层对称,中层错开。大、中眼均在蓝底色上由7个小白圈组合,小眼为蓝珠白圈。(参见益阳市文物管理处等:《益阳楚墓》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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图3:鲁故城M52∶73蜻蜓眼料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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图4:益阳楚墓M653∶1料珠

(三)谷纹夔龙青玉饰

谷纹夔龙青玉饰(图5),出自鲁故城战国墓M58,长16.9厘米,宽6.0厘米,厚0.4厘米。龙身弯曲,独角,尾分叉。龙首、背、尾、爪部皆有穿孔,龙身饰谷纹,两面饰纹相同。同类夔龙形玉配饰常见于楚文化区中,如长沙楚墓、淅川楚墓、荆州熊家冢墓地、信阳长台关楚墓、长丰县杨公墓地等出土若干夔龙玉佩。标本PM12∶25(图6),出自熊家冢墓地,约为战国早期之物。通长11.4厘米,宽5.5厘米,厚0.225~0.35厘米。黄褐色,有红褐、棕红色沁,半透明。龙形,作回首挺脊、摆尾腾飞状,脊中部对钻一圆孔。边缘刻一周阴线廓,首部刻眼、鼻、角,足部刻爪,尾部刻鬣。躯干部分两面纹饰略有不同,一面浅浮雕谷纹、蝌蚪纹,另一面阴刻卷云纹。(参见荆州博物馆:《湖北荆州熊家冢墓地2006~2007年发掘简报》,《文物》2009年第4期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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图5:鲁故城谷纹夔龙青玉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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图6:荆州熊家冢战国墓PM12∶25龙形佩

(四)透雕出廓双凤谷纹玉璧

透雕出廓双凤谷纹玉璧(图7),出自鲁故城战国墓M58,通长6.9厘米,厚0.3厘米。中为玉璧,肉上浅浮雕刻谷纹,上方有一穿。两侧出廓饰透雕背向而立的凤鸟纹,鸟身线刻竹节纹。有褐色沁斑。另有一同类型器M52∶25,出自鲁故城M52,器身略残。

双凤鸟(或者龙、神兽)异型玉璧为楚文化区特有器型,随州曾侯乙墓、淮阳楚墓、荆州熊家冢墓地、新蔡葛陵楚墓等皆有类似玉璧出土。标本PM4∶56(图8),出自熊家冢墓地。璧直径5.6厘米,孔径2.35厘米,通长9.6厘米,厚0.25~0.425厘米。双龙璧,灰黄色,杂黄褐、黑褐、灰白色沁,半透明,两面饰有相同纹饰。内外缘各刻一周阴线廓,廓间刻谷纹、蝌蚪纹和“S”形纹;两侧附龙,龙作躬身回首状,龙身浅浮雕谷纹,周边雕凸棱边廓,尾端刻鬣纹。(参见荆州博物馆:《湖北荆州熊家冢墓地2006~2007年发掘简报》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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图7:透雕出廓双凤谷纹玉璧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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图8:熊家冢墓地PM4∶56双龙玉璧

二、鲁、楚关系的变迁

由于史料缺少,西周时期鲁、楚两国之间的关系难以详考。但鲁国为诸侯之长,可以行天子礼乐,其为政多与周王室保持一致,因此可以通过这一时期周王室与楚国的关系进行推测。根据《竹书纪年》记载,周昭王曾三次南征江汉,其征讨对象之一便是被周人称作“楚蛮”的楚国。在最后一次南征时,周昭王神秘去世,周人对此讳莫如深,“昭王南巡狩不返,卒于江上。其卒不赴告,讳之也”(《史记·周本纪》)。自此之后,楚人对周王室时叛时服,而周王室也对楚国抱有警惕和敌对态度。作为周室之辅,鲁国显然也不会对楚国有好感。

得益于《左传》《国语》《穀梁传》等文献的详细记载,春秋时期的鲁、楚关系较为明确。春秋前期,鲁国对待楚国的态度与多数中原诸侯国一致,视楚国为不服王化的“蛮夷”,对楚人持冷漠乃至敌视态度。如鲁僖公四年(前656),鲁国会同宋、陈、卫、郑、许、曹诸国跟随齐国征伐亲楚的蔡国,并借伐蔡胜利的余威进军楚境,迫使楚人立下盟誓,暂时遏制了楚国的北进势头。齐桓公去世、齐国霸业稍衰之后,鲁国改变以往对楚国单纯的敌对政策,寻求以灵活的态度处理鲁、楚关系。

自鲁僖公起,鲁国游离于齐、晋、楚三强之间,不敢公然叛离任何一国,同时又在三国之间玩弄外交手段,希冀三国能够互相牵制。鲁国自知国力有限,无力对抗大国,常在面对某一大国威压时,引入另一大国势力,让当时复杂的地区局势更加复杂。这种横跳于列强争霸间隙的外交策略对鲁国的生存固然重要,但在实际操作中极易为大国察觉,稍有不慎,即会引祸上身。如《左传·成公二年》记载:“宣公使求好于楚。庄王卒,宣公薨,不克作好。公即位,受盟于晋。会晋伐齐。卫人不行使于楚,而亦受盟于晋,从于伐齐。故楚令尹子重为阳桥之役以救齐。”司马迁指出:“鲁小弱,附于楚,则晋怒;附于晋,则楚来伐;不备于齐,齐师侵鲁。”(《史记·孔子世家》)这正是鲁国在春秋列国争霸中尴尬处境的写照。

由于春秋晚期至战国早期吴、越势力的先后崛起,楚国无暇北顾,鲁国暂时摆脱了楚国的外交压力。越王勾践称霸后,鲁国一度依附越国,由此敢于同齐、晋、楚等大国抗衡。但随着越王翳将统治重心转移至吴越故地,楚国势力卷土重来,鲁国重新面对楚国的外交压力。如鲁康公时,为对抗齐国南下,鲁君甚至不惜自称为仆,以求助于楚威王协助抗齐。

进入战国中期后,楚国在其西、北方向面临秦、韩、魏的压力,为打破战略僵局,遂将扩张重点转向东方。至楚怀王、楚顷襄王在位时,楚屡败于秦,其西、北部大片国土沦为秦地。为弥补西、北部国土的损失,楚国加快了在东方地区的扩张步伐,鲁国所面临来自楚国的压力陡增。至楚顷襄王时,鲁国已经陷入“四面楚歌”的危局之中:“若夫泗上十二诸侯,左萦而右拂之,可一旦而尽也。”(《史记·楚世家》)只因楚国顾虑齐国实力强大,没有即刻吞并以鲁为代表的泗上诸国,而是将它们作为齐、楚之间的缓冲地带。公元前284年,乐毅率五国伐齐,齐国元气大伤,楚国也趁机夺取齐国淮北之地,泗上诸国危若累卵。楚考烈王即位后,吞并泗上诸国已成为楚国的既定国策,“(鲁顷公)十九年,楚伐我,取徐州。二十四年,楚考烈王伐灭鲁。顷公亡,迁于下邑,为家人,鲁绝祀。顷公卒于柯”(《史记·鲁周公世家》)。延续800余年、历34世的鲁国自此为楚国吞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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鲁国故城国家考古遗址公园

三、楚文化对鲁文化的影响

1972年,山东曲阜城北董大城古城遗址发现一批蚁鼻钱,重19.2公斤,计15978枚。发掘时,这批蚁鼻钱被盛在一个灰色绳纹陶罐中,显然是古代的窑藏。可惜的是,出土时,这个陶罐已经被刨碎。1973年,董大城村东又发现8枚蚁鼻钱。(参见孔繁银:《曲阜董大城村发现一批蚁鼻钱》,《文物》1982年第3期)1980年,在费县石井发现一枚战国金币,该金币厚0.5厘米,上边长1.3厘米,底边长1.6厘米,有阴文篆字“郢爰”戳记,含金量94%。而据当地群众介绍,此地早年还曾四次出土金块,但均未保留。(参见刘心健、王言畅:《山东费县发现“郢爰”》,《考古》1982年第3期)1982年,费县探沂公社城子村又发现一枚“陈爰”金币,其略呈方形,长6厘米,宽5.3厘米,厚0.35厘米,含金量95%。(参见刘家骥、刘心健:《山东费县出土“陈爰”》,《文物》1985年第12期)董大城为鲁都北部卫星城,是战国时代鲁国防备齐人南下的军事据点;费县境内有鲁国东部重镇鄪,是鲁三桓之一季氏的封邑,出土郢爰的石井村为鲁国所夺取邾国的翼城遗址,出土陈爰的城子村为许田城遗址,也是鲁国城邑。根据目前的考古资料来看,西周至战国早期鲁国货币多以贝币为主,其材质涵盖骨、贝、石、铜等。另据《左传》《国语》《战国策》等文献记载,鲁国的工商业虽然不及齐、楚发达,但也自成体系,“邹、鲁滨洙、泗,犹有周公遗风,俗好儒,备于礼,故其民龊龊。颇有桑麻之业,无林泽之饶。地小人众,俭啬,畏罪远邪。及其衰,好贾趋利,甚于周人”(《史记·货殖列传》)。蚁鼻钱为楚国战国时期的习见货币,常用于日常小额交易;郢爰、陈爰为黄金铸币,其中郢爰即指铸造于楚旧都郢(分别指今荆州、江陵、寿县,楚人迁都常以旧都之名“郢”命名新都)的金币,而陈爰则为公元前278年楚国东迁于陈(淮阳)后所铸。鲁国境内所发现的楚系货币皆为战国时代所铸,并且有取代鲁国原有贝币的趋势,表明楚文化在经济领域对鲁国影响极大。

楚文化对鲁文化的影响不仅是在经济领域,在精神领域上也有所体现,这在鲁国墓葬的发掘中可以得到证明。古人极重丧礼,认为地下世界是地上世界的映射,事死如生,因此丧葬形式实际也是古人物质、精神世界的反映。

1973、1981、1982年,文物部门对新泰凤凰泉、郭家泉东周墓地(图9)进行发掘,共清理33座墓葬,墓主多为庶民与士。新泰在春秋时期为鲁国平阳邑,而凤凰泉、郭家泉两处墓地距离较近,故发掘者认为两者都是鲁国墓葬。这些墓葬形制大体与鲁故城遗址、泗水尹家城等处一致,皆与鲁故城甲组墓为同一类型,但其也有较为鲜明的特点,即多在棺椁周边及棺、椁之间填充青、白膏泥。如凤凰泉M4为椭圆形土坑竖穴墓、墓口东西长3.30米,南北宽1.50~2.40米。填土坚硬。地表1.40米以下即见椁顶,椁顶由11根自然圆木横施密排组成,长2.60米,宽1.30米。椁顶四周有8~20厘米宽的白灰面。椁顶南侧有生土二层台,最宽处在其中偏东处,为45厘米,5件随葬品正置次序地摆在这里。棺置椁正中,长2.04米,宽0.73米,因棺底采用悬装的形式,使棺底和椁底之间有20厘米的空隙。棺椁之间亦施白灰膏泥充填。(参见泰安地区文物局等:《山东新汶县凤凰泉东周墓发掘简报》,《考古》1983年第11期;山东大学历史系考古专业等:《山东新泰郭家泉东周墓》,《考古学报》1989年第4期;山东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等:《2000年泗水尹家城遗址发掘报告》,《海岱考古》2007年第2辑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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图9:郭家泉M1平、剖面图

先秦时期以青、白膏泥填充墓穴的作风常见于楚文化区,使用青膏泥填土者既有王族、卿大夫,也不乏下士与庶民,因此以青、白膏泥填土被学界视为楚文化墓葬的特征之一。根据文献记载,平阳邑为鲁国北方边境重镇,距离鲁都曲阜相对较远,故而其文化面貌与曲阜略有不同。以郭家泉墓地为例,鲁国故城甲组墓多以豆形簋代盂,盂在32座有随葬陶器的墓中仅出4件,且都出在春秋中期以前的墓中,而郭家泉东周墓则不见簋,用盂随葬一直延续到战国中期;在鲁国故城,不论甲组墓还是乙组墓,都未见鼎、盖豆、罍或鼎、盖豆、壶的陶器组合,甲组墓的华盖壶、乙组墓的豆柄小壶也不见于郭家泉东周墓,类似鲁国故城的乙组墓在这里没有发现。由此可见,鄙野与都城在葬俗上存在着差异,鲁国故城的葬俗显然是保守一些。(参见《山东新泰郭家泉东周墓》)同样,根据目前公布的考古资料,以青膏泥填土的作风也不见于鲁故城墓地,可见鲁都居民对传统的坚持。或许由于平阳一带风气相较鲁都更为开放,当地居民在遵循传统随葬器物组合前提下,也糅合了某些本地特色,并接受了楚文化青膏泥填土的风气。

新泰一带的鲁墓多为春秋中后期至战国前期,其墓主采用青膏泥填土的作风或由于远离国都而兴起,但随着战国时代楚国影响的日渐增强,原本固守传统的鲁都也开始接受楚地文化。鲁故城M52与M58是目前所发掘的鲁国墓葬中随葬玉器最多者。《曲阜鲁国故城》对这两座墓葬断代为战国早期,但目前学界认为两墓时代可能还要晚一些,大约为战国中期、晚期。M52与M58令人印象最深刻的是棺内大量使用玉璧殓葬,M52所出玉璧有17件(图10),M58也有16件,这些玉璧均从头到脚,安置于死者身体各部位。以玉殓尸是楚文化高等墓葬的一大特点,尤其是进入战国中期之后,大量随葬玉器的葬俗在楚地愈发兴盛。如长丰杨公楚墓M2,其棺内共铺三层玉璧,使用各类玉器五十余件。(参见杨鸿霞:《长丰战国晚期楚墓》,《文物研究》1988年第4期)鲁故城M52、M58随葬大量玉器的行为与同一时期的楚墓几乎一致,其中所出玉器风格多数与楚地同类器相似,甚至可以认为两墓中的玉器实际大多为楚器。两墓与其他鲁墓风格大相径庭,除未使用青膏泥填土外,其作风几乎照搬楚墓。M52、M58所在的望父台墓地为鲁国高级贵族墓区,两墓墓主生前应当为鲁国上层人士。这表明楚式葬俗已经由边邑之地传入鲁国腹心地区,鲁国社会自庶民、下士至高级贵族已经受到楚文化的影响,鲁、楚文化已有融合趋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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图10:鲁故城墓葬M52平面图其中1-5、9、11、15-17、25、82为玉璧

鲁、楚作为先秦时代两个重要的诸侯国,它们之间虽存在冲突与对抗,但融合交流仍是两国关系的主流,如楚地墓葬中频繁出土源自鲁地的儒家类简牍文献,泰安曾经发现楚人祭祀泰山的遗存。(参见杨子范:《山东泰安发现的战国铜器》,《文物参考资料》1956年第6期)秦末农民战争中,孔子后人孔鲋携带礼器投奔陈涉的张楚政权,其侄孔藂则追随刘邦参战;楚汉战争结束后,鲁城拒绝降汉而为项羽守节;汉初名儒申公曾在彭城教授《鲁诗》《穀梁传》。这些事迹都说明,重礼尚文的鲁文化与开放浪漫的楚文化一道,在战汉交替之际已经难分彼此,预示着大一统时代的到来,并成为中华文化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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